“未有厦门，先有同安；未有同安，先有金柄。”新圩镇的这句俚语代代相传。带着崇敬的心情和探秘的好奇心，今年春末访友时，我与友同游金柄。
金柄村隶属新圩镇，北靠大仑山，东依大帽山，密林葱郁，鸟语花香。一下车，我就被金柄村口的“厦门第一村”字样吸引住了。
据考证，自唐垂拱二年建村至今，金柄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。在漫长的岁月里，金柄历朝历代耕读并重，文风鼎盛。自唐至今，廉吏辈出，仅中晚唐一门就出了24位进士，全都廉声卓著，其中就包括有厦门“反腐第一人”之称的唐监察御史黄文雁(又名黄文彦)、放弃荫嗣特权的唐明州刺史黄晟、一生为官数十载政绩卓著且居官清廉的黄文炳、被明嘉靖皇帝赞为“品德完人”的黄伟、曾为海瑞平冤的明南京浙江道监察御史黄华秀……
我一边感叹着金柄青史留名者繁多，一边与友人悠然漫步。
一拐弯，忽见一片红砖古厝，质朴古典，它独特的沧桑韵味，在沉静中透出别样生机。四周林立的小洋房是打扮时髦、充满活力、勇立潮头的年轻人，而红砖古厝则如一群洗尽铅华的老者，沉默在金柄的街巷中，便是一道不容忽视的风景，用它厚重的彤红，彰显倏忽风雨的流金岁月。
所有的古厝都讲述过往。友人指着一些残缺的墙基，告诉我那里就是黄文炳的故居原址。
黄文炳（1548年—1606年），字懋新，号肖源，祖籍翔安区新圩镇金柄村。他擅长书法工于诗词，历任浙江东阳知县、广西平乐知县、南户部榷淮安闸关、陕西参政等职，一生洁身自好，清正廉明。
黄文炳出身名门望族，自小沐浴清风，滋养正气。金柄黄氏始祖黄肇纶出自泉州名门，因其父黄守恭献地兴建开元寺，迁徙金柄。唐至德二年(757年)，黄肇纶五子黄文雁考中辛丑科进士。黄文雁担任监察御史，一生清正廉明，去世后追赠“开国公”，谥“忠义”。曾任监察御史的黄氏祖上，1000多年前就立下廉洁于世的宏愿，注重家风家训的传承。此后千百年，金柄黄氏科甲联芳。
黄文炳于明万历癸酉（1573年）中举，万历丁丑（1577年）考中进士，为官数十载，政绩卓著。他为当地老百姓核查田垄，统一田地交易及征税标准；监管淮安关税，制定系列行政措施，为商贾贸易通关提供便利；设立驿站；免除百姓多余田园的赋税徭役；召集当地文人编修县志等。虽身处贪腐之风盛行的明末社会，且担任的几个职位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肥缺，但终其一生，他难能可贵地做到了“常在河边走，就是不湿鞋”。
“我给你讲讲黄文炳‘为民履亩’的故事吧。”友人一向提起文史就兴致盎然。
黄文炳初仕浙江东阳知县，民国版《同安县志》用八个字概括其功绩，即“为民履亩，以免赔累”。
“履亩”意思是丈量土地，确定税赋。可别小看了这短短的一句话。“为民履亩”是比登天还难的工作，“以免赔累”则是以民为本，减轻百姓负担的好事和实事。
明万历年间，由内阁首辅张居正强力推行“一条鞭法”，将田赋和各种名目的徭役合并一起征收，全部简并为一体。将赋归于地，计亩征收，这样一来，各级官吏便难以巧立名目，横征暴敛。因此，很多之前的弊端得以扫清，使税赋趋向稳定，农民得以稍安，从而提高生产积极性。
“一条鞭法”是中国历史上具有深远影响的一次社会变革，但要付诸实施，能否如实丈量土地无疑是第一难事。重新清丈土地，势必触动豪门显贵以及大地主的既得利益，就连权倾朝野的张居正都差点倒在这件事上。此时，黄文炳初仕浙江东阳知县，不畏权贵，敢闯敢拼，圆满完成了丈量土地的任务。
勇立明末税制的改革潮头，让初入职场的黄文炳崭露头角。因成绩突出，他升任南户部榷淮安闸关。户部榷关，又称户部分司，明代户部所属之税关，类似现在的海关、税务部门，是握有实实在在财权的肥缺。他到任淮安后，立即在衙署发表讲话，要以廉正的泉州老乡陈琛为楷模，“仰止其行，政皆师之”。陈琛当过淮安关主事，为官清正廉洁、精明干练。黄文炳在淮安关任上，始终切实做到廉洁自好，实现应收尽收。
因为自身清正廉洁，黄文炳对于贪腐之风非常痛恨，跟污吏“干起仗”来非常硬气。他在任云南副使期间，一位姓郑的矿监税使来到云南，气焰嚣张，虐待诸生，而且要求按察司配合他惩治对手。黄文炳不仅断然拒绝，而且两次向朝廷呈状弹劾。要知道，当时的矿监税使几乎全是皇帝的亲信宦官。幸运的是，黄文炳的廉正之名在当朝已经小有名气，此举虽然一时惩治不了宦官，倒也没有引来杀身之祸。
在明朝后期，黄文炳拥有诱人的美差，却不与贪腐官员沆瀣一气，能够做到廉洁奉公，最后全身而退，委实不易。
据考证，黄文炳故居大致坍塌于民国时期，与现存的金柄195号古厝平行，巷宽一米多，应系建于同一时期的明代民居，样式相同、规模相等、坐向一致。但从残留的遗迹来看，黄文炳故居并没有比邻居好，而且坍塌更快。这与黄文炳的显赫家世背景极不相称，是有些寒酸。可喜的是，翔安区新圩镇政府准备在此处打造廉吏馆。
与友人聊着金柄乡贤往事，登高，金柄景色尽收眼底。葱郁山林间，水库涌出的水流顺势而下，犹如一条柔软的玉带，曲曲折折，仿佛能随风飘扬，飘过沃野。就像代代流传的故事，生动悠远，常读常新。
我想，这片景色背后的故事，才是此处最美的风景，而新的风景，总是需要新的人去创造。在前人漫长岁月中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中学习、探索，想必会更有力量去创造吧？陈秋晓
